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父母可能认为小椋站在场地中间还是不太安全,稍后,又把他带到南边的墙根底下,小椋也就很听话地蜷缩在那里了(左图)。

又7分钟后,小椋再次开始自主行动(下三图)——他忽然起身,沿着南墙直奔西端墙角,再由那里折转向北 …… 一溜小跑,痂痂拐拐,但行动目标非常明确,毫无迟疑,显然是充分计划好的。
 
 
目标是西墙中段。这里有树有草,不象南边无遮无挡那么暴露,而且离父母也近。
出生不足满月的小小鸟,眼观六路,耳听八方,思虚很周全啊。



小椋却不知道,他自己选中的这块临时栖身之地,正是三天前我掩埋了他兄弟的地方。他义无返顾直奔这里,也许冥冥之中是有某种召唤。曾经一起诞生、一起在墙洞中挤挤挨挨互相争食的兄弟,如今已是地上地下阴阳两隔了。愿那小小的未能飞翔的不甘的灵魂好好保佑他吧。

小椋到达这里是凌晨5点21分。黑喜鹊又来了,局面再度紧张。我紧急换了衣服下楼,决心要保护这个孩子! 还有一只小椋不知去了哪里,我不能断定他是否已经出事。“我家的小椋”也许只剩这最后一只,可怜的灰椋鸟父母这一季也许只剩下这最后一个孩子,我不想让他再出事。

下了楼,周围反倒安静了。一时没什么情况,我索性在这一带好好巡视了一番,想找找另一只小椋的下落。什么都没有!昨晚隐隐的不安还压在心头,那只小椋到底哪去了呢?眼下跟着父母的象是小胖子,那失踪的应该就是“一撮毛儿”。而父母现在仍在忙碌中,神态很正常,又不象刚刚失去了另一个孩子。到底咋回事呢?真是太奇怪了!

右图是从楼下仰拍的我家外墙上的小洞洞。今天整个清晨,灰椋鸟父母一次也没关注过那里。可以肯定洞中已经没有小鸟了。

拍这片时,一只过路的灰椋鸟正落在那里好奇张望,随即被小椋的父母坚决驱逐。这对父母现正处于高度戒备的亢奋状态,随时准备攻击一切!


我还在周边寻觅着,忽然听见楼后一片喧闹。赶到楼东停车场一带,非常惊讶地看见黑喜鹊、灰喜鹊、灰椋鸟,各种小鸟捐弃前嫌同仇敌忾、正肩并肩站在墙头上,全体直冲着下面停车场狂叫。顺着它们的视线看去,发现那边灌丛下有两只小白猫。是两只小野猫,非常小,大概也刚刚出生不久,象两个雪白雪白的小绒球儿!它们还很胆小,在那么多小鸟的齐声怒吼之下几乎不敢动了,却又坚守着,不肯离开。

刚才是顺着小鸟们的视线看到了小猫,这会儿顺着小猫们的视线看去,才看到墙根下躺着一只小椋鸟!就在我脚边!那一瞬间再次体会到了“头发根儿都乍起来”的感觉!昨晚就看过这里,今早一下楼又来转过,明明什么都没有,这是咋回事啊?!

由于我的出现,小鸟们一哄而散。随后我又极尽温柔地驱逐了两只小猫(我知道它们很饿,但它们还是去找点别的吃的吧,就算是照顾一下我的感情?)。然后我开始琢磨拿这只小鸟怎么办。它身上基本没有什么伤痕,但双目紧闭,肯定已无任何生命迹象。除了掩埋它之外,我大概没什么可做的了。但现在刚刚早上五点多,邻居们都没起床,想借把铁锹都没处去借。

在周围转了转,捡到一只别人丢弃的方便面纸碗,就用它把这只小鸟小心翼翼“撮”起来。跟前次同一感觉——小小的身体非常非常柔软!这只小鸟一定是刚刚不幸的,一定不是昨天……

转到我家楼窗下,那边有邻居开的菜地,土质比较松软,前两天大雨过后有一个自然塌陷的深洞,洞口很窄,刚好够我把小鸟放进去。然后我踢了些土去填埋,填不满,索性把那只纸碗也扣在洞里了。

做完这件事我就上楼回家了。怕有“禽流感”,仔细洗了半天手。三天之内相继掩埋了两只小鸟,心里无论如何还是很别扭的。后来楼下一个邻居早起出去视察菜地,我眼看着他捡出那只方便面碗丢掉,然后铲土填平了那个坑洞。小椋鸟终于可以安息了。

上楼回家将近六点,在窗口继续守望到七点多,太阳渐渐升起来了,楼下的灰椋鸟一家仍然滞留在门球场。大院里其它小鸟都已陆续起床,先后有小麻雀和其它灰椋鸟飞来这里觅食,全都被小椋的父母大叫着坚决驱逐。

左图这对斑鸠也来到门球场,刚开始它们同样遭到驱逐,但后来不了了之。这是我们院儿一对常年驻客,此时正处在恋爱期,男鸟跟在女鸟身后,每走一步就深深地俯身点一下头,几乎跟“一步一磕头”差不多。如此虔诚的求婚仪式已经持续了至少一个月,至今仍未完成。今天这俩还是一跑一追地满场溜达,小椋的爹妈后来也懒得管它们了。

拍左图时,小椋其实就在同一画面中,距离稍远,切不进来了。反正大家相安无事,阳光下气氛还算和谐。
 
小椋此时正专注于自己的事——经过一早上两个来小时的紧急补养,他大概恢复了体力,现在准备正式起飞了!他的计划很显然:他想第一步先飞上护栏的矮墙(早上他就是从北边矮墙上跳下来的),然后从矮墙飞上附近的小树,再由小树飞上远处更高的大树……

 
但是,多次试飞,多次失败。
 
回头告诉爸爸妈妈:“还是不行啊~~~~~~~~ 恐怕还要再吃点东西才行!”

 
7:30左右,气氛忽然再度紧张,灰椋鸟父母又跳上枝头狂叫起来。我赶紧看了一下,并没有喜鹊出现;探头去看楼下,才发现又来了一只猫。这只野猫个头很大,而且非常明确是冲着门球场来的。小椋的父母狂喊、俯冲,显然是作好了拼命的准备。双方陷入对峙,最终还是野猫退却放弃了。
在这场战斗中,灰椋鸟一度飞得很近,我看到了椋妈妈脸上的伤。凌晨时分与黑喜鹊的混战对咬相当激烈,双方有伤都是可以想象的。也许还会其它更严重的伤口,只是我看不到罢了。



小椋不怕斑鸠,但它非常怕猫。这次“野猫事件”显然让他感觉到门球场绝非久留之地,他又要当即立断了。大概是有一个观察、筹划的过程,稍停了几分钟,7:40,下一步行动正式开始。

这次先是由西墙根儿原路返回到南墙根儿下,但在那里片刻未作逗留,继续沿着南墙一路向东……我一时没弄明白他想干什么,只注意到他连跑带蹦之中还是有些跌跌撞撞。这孩子凌晨离巢时从高墙上的小洞洞蹦下来,恐怕是受了伤。

 
小椋的目标是门球场东南角,这里杂物较多,地形复杂,水泥池子、沙堆、瓦楞板,还有紧贴护栏的大树……原来他是想借助这些,实现他的起飞之梦!

 
但他连那么低矮的水泥池子都蹦不上去!第一次失败之后,他扭头就往回跑,我以为他要放弃。谁知“后退是为了进攻”!右图是借着助跑卷土重来时的气势,咬牙瞪眼的,人家真是很努力啊。

我非常喜欢这个(尽管模模糊糊的)形象,越看越象一个长着翅膀儿的“保龄瓶”!
 
下左:还是“曲线救国”——先蹦上旁边一块砖;
下右:胜利登上水泥池子。

 
下左:稍作喘息之后,翻越大沙堆;
下右:乘胜前进,攀上瓦楞板。

 
到达瓦楞板高处,小椋停下来休息。从这里可以看到铁丝网外有个“东小院”。那块地方正等待拆迁,遍地狼籍,人迹罕至,小椋不知为什么对那里特别好奇。

其实所有这些地方——门球场、水泥池子瓦楞板,还有东小院,小椋应该都还算熟悉,离巢之前在高墙上的小洞口蹲了那么多天,这些地方都在俯视的范围之内。当时的各种计划、梦想,以及各种备用方案,现在一步一步都可以用上了。
 
(左图)爸爸妈妈此刻正心急火燎地拼命呼喊着,催促小椋赶紧起飞。他们落脚的电线下方,就是那个“东小院儿”。
(下图)小椋眼前还有一块竖立的瓦楞板,再上方就是那棵大杨树了。我看见他奋力一跃!——7:43。

这个模模糊糊的小黑影闪过之后,无论我多么着急、多么努力寻找,树上树下再也看不见他了……
 
远景。这就是小椋最后消失的地方。我实在搞不清他到底是上了树,还是跌落在护栏之外的什么地方。

父母的呼喊惊天动地,把院儿里各种小鸟全都招来了,也包括恐怖的黑喜鹊。左图看似安静,实际上当时鸟声嘈杂一片混乱。

我担心小椋还不能直接上树。如果他仍在地面,黑喜鹊现在一个俯冲就能要了他的命!我三脚两步地赶紧跑下楼去了。这已经是今早第二趟下楼。

转到这棵大杨树下,没看见小椋!连他的父母也已不在。热闹显然已经散场,其他小鸟也都散了,周围居然很安静。

简直难以相信!我开始“地毯式搜索”。周围所有边边角角的地方我都看了,包括画面左外的东小院儿——我检查了那里的每一处垃圾、地上的每一张废纸、每一个破塑料袋儿。我甚至转到了南边这栋楼的楼后。还有附近停着的那些车,每辆车我都趴着检查了底盘下面……确实找不到他了。

后来在这棵大杨树下转悠着纳闷儿,听见高处树冠中有灰椋鸟叽叽喳喳的动静。也许小椋真的是上了树。刚才他还百般努力蹦不上那么低矮的围墙,现在忽然一飞冲天?我还是很难相信。但“排除法”已经排除了其他可能性,只剩这一种可能,我再不信也只好就这样“被相信”了。
 
上楼回家是8:30左右,在窗口一直守望到11点多。这段时间有一些灰椋鸟飞来飞去,却始终没有再看见小椋。我决定收兵了。

右图是俺家客厅的窗口,窗外右侧就是书房外墙,可惜那个小洞洞被“窗纱”挡住了看不见。其实这里本来是百叶窗,临时拉绳挂上的这个不是什么窗纱,那是我外出拍鸟时用作伪装的纱巾,遮挡多日,今天刚刚打开。这就是十多天来跟踪拍摄三只小椋鸟诞生的地方。十几个夜晚,客厅没敢开过灯,椋巢太近,我怕晚上猛然开灯吓着小鸟。如今鸟去巢空,若干布置都可以撤除了。今晚终于可以开灯……

但是,一切真的结束了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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